這麼一句話,就是今天來和我們博士班學生作分享,Vikram那信心滿滿的開場白。Vikram Prakash是建築系老師,來自印度,說他以一身滿滿要改寫世界建築史的雄心在學院中聞名,或許也不誇張。
他今天給的題目,"Third World Modernism or Just Modernism: The question of 'Indianness'",正是他研究興趣的一個切片,核心發問都繞著現代主義的發生和影響,究竟是現代主義由西方隨殖民歷史進入了第三世界(一般看法)?,還是我們其實可以在不同地域的文化歷史中,追溯出發展地域性現代主義的本質基礎呢(Vikram想要發展的論述)?
他舉英語為例,很豪氣地說,我們印度人認為,英語是印度多種語言中的一種,但你們美國人、英國人認為,英語是屬於你們國家的語言,那是你們自以為是、不瞭解世界歷史變動歷程的看法。
「別以為印度的現代主義從香地葛才開始啊」這位來自香地葛的老師大聲說,還即興地用他那很炫的電腦筆在螢幕上的科比意臉上畫了個叉,「真要說香地葛,Nehru才是主要作手」老師又很開心地在旁邊那位政治家臉上畫了個圈。
於是,他上溯自紀元前,佛教系統中的對話辯詰傳統,分析「理性」、「溝通」等現代主義的要素早就根植於印度文化;又舉了幾個十八世紀、十九世紀的印度城市規劃案例,演練一套解讀印度「現代主義」影響城市塑造的方法。種種分析,都更支持著他的熱情,想要重新繪出現代主義發展傳遞的地形圖,global modernism/many modernisms/ multi-centered modernism...
這提法固然有趣,但我畢竟沒有這種重寫歷史的雄心(或者說我是厭倦了繞著現代主義打轉、反抗、剝了皮又重新塗敷的種種建築設計宣言和建築史寫作),聽了一半就開始厭煩這論述。
但Vikram這分享還是很有意思。如果在1990年之前,他想要這麼提,我想可能還是在批判性地域主義的圈圈中衝撞,但現在的印度可不是當時的景況了。現在的印度是金磚四國之一,是急起直追中國經濟發展的重要生產地區和市場。正如他那開場白所言,印度之火熱,提供了足夠的基礎,讓Vikram有機會謀此論調,如果順利地連結上專業實踐和學術聽眾,要構成論述上的影響力,影響城市環境塑造的方向,並不是不可能的(當然,且不論「說法」和「空間形式」的闡連究竟是不是清晰合理這種主觀難判的問題)。
這很明顯地,是知識對應權力的生產過程。Vikram本人更是毫不避諱,他很認真地說,多麼希望能談出這股新論述在學術機構上的位置和操作空間,需要有更多的印度學者和印度建築師一起努力,用城市環境變化來佐證文化理論的活力。
他不無驕傲地舉了一則學術新聞為例,那是耶魯大學在本月十七日剛剛宣布了"Initiative to Transform Yale University’s Engagement with India",初期就預計要投入七千五百萬美元,積極增加該校在印度及南亞的學術和實業參與。具體來說,在經濟、科學、環境、藝術、護理(因為印度的HIV課題可是一塊重要的領域)各方面,要馬上增加印度學者和印度學生的人數,學術交換的質和量也要大大提升。簡單說,透過這個大型計畫,耶魯大學要在印度成為一個重要的參與者,具體介入這個蓬勃發展的國家。
我不禁要回想我的印度經驗,不難有個小結論:我去過的那些印度山村,並不在這個計畫範疇內。我相遇過的那些山區原住民人們,他們也從來不在印度傳統文化圖像中。"The question of 'Indianness"是他們沒有辦法去發問,也無從辯駁的問題。在文化認同上,他們就像所在地理位置一般的不能再遙遠邊緣了;在政治經濟上,那地域代表的是豐厚的自然資源,現代化或全球化的眼睛裡沒有人的影像。
追究「現代化」該從哪裡開始,對於沒有權力的人群來說,真是奢侈的問題。
話說回來,有興趣看看這世界要如何與印度互相利用的人們,或許可以多注意耶魯大學這計畫所提供的機會(計畫本身雖可議,人還是有自己的能動性,我相信...)
印度很火熱嗎?我想是的。但我想念的印度是高海拔的,在夏日裡也讓我需要戴上毛帽和圍巾,清晨的空氣冰涼又透明。或許會再訪呢,如果我要答應Manish的邀請,在明年的seminar中幫點忙。這個沒有雄心的seminar,想要作的事情很小很具體,要增加當地人們對於聚落環境價值的認知,透過具體的小行動增加他們參與環境事務的信心,還要協助他們成立類似微型貸款的環境修復與經營基金。
如果我真得相信自己的能量和力氣,可以再來一次台灣飛香港、香港飛印度,也許,就再來一趟由炎熱飛向冰冷邊緣的旅行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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