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 Nov 2007

紛亂中苦裡作樂

這週開始,陸續要交出各門課期末報告的初稿 --週二才交出一篇、明天還有一篇。而我或者是開始懂得苦中作樂了,這幾天心情大大翻轉,豁然開朗。仔細想想,雖然困頓掙扎於生產觀點、編織材料,但最近的閱讀狀態卻是自由的。自己選擇題目、建立書單,讀的材料是自己挑的,相較於前半段的掙扎、時而不同意作者觀點卻硬是要消化,最近的漫遊行間可謂是愉快。

於是身旁風景明媚許多,在文獻中打獵似乎也多了幾分運氣。慢慢地理出幾條線索,關於香港大量公共住宅供給與經濟發展、殖民政治治理的特殊關係;關於回歸後政治氛圍中,草根力量企圖以都市治理的干預來實踐民主,尤其是保存抗爭;關於香港特殊的以保存整建為名行都市發展之實的歷史保存政策。漸漸可以感覺到一種閱讀陌生城市脈絡的趣味,因為妳知道的太少,於是妳小心翼翼,沒有自以為是的成見。

但,不也是因為幾次深刻的城市經驗,以及斷斷續續由小說、電影中攫取的印象,早有某種型態的問題意識和好奇嗎?雖然此刻,這潛藏面目還是模糊,滲著一些董啟章的地圖考古,飄散著南北貨中揉雜著甜品的特殊氣味。幾個朋友的港腔快語隨時都可以響起來。

我選擇香港的『圍村』保存議題作為兩門報告的題材,但取向稍有不同。一則偏重由"enclave"角度談圍村,比較那已被拆除的「九龍圍城」和即將要部分拆除整建的「衙前圍村」。我第一次把這個被日本人稱為『魔窟』的世紀圍城脈絡搞清楚(不少人談九龍圍城,就是從非正式建築之型態來看),其間涉及的中英角力和民間意識,真得很有意思。而另一種由圍城之必須圍,且持續與英治香港之間的有著密切互動的社會關係,更是隨便舉例都有趣...例如曾經九龍城中有大量的非法醫生,尤其是牙醫,他們醫術高明,只是無力負擔正式執業相關的種種費用,只能委身城中。

甚至,成龍當年特別申請在拆城之前進入圍城拍了「重案組」...從來都不知道哪,好想要看。

另一篇則只談「衙前圍村」,著重歷史保存價值的辯證過程,以及它長達十餘年的拆除或保存爭議中,各種角色的互動、結盟與抗爭。我發現香港特區政府有件事做得很不錯:所有的會議幾乎都有詳細的公開電子記錄,而那些記錄中詳細的發言記載,若真細細閱讀,好些火藥氣味都宛如發生眼前。於是我一整天在會議中跟隨著他們的爭吵,拼湊對照著所有言說的矛盾和謬誤。

相反於台灣、台北正忙碌著在地景、文化認同去「中」,香港的「歷史地景保育」往往是重現一個從未存在過的純粹中國地景。為了往前走,必須往回看,回到那久遠的清朝,甚至是地理上並不相近的長江,為了在九龍圍城拆除後打造有益市民文化、健康和娛樂的公共空間。

這些被歷史與政治驅動的地景生產真是太有趣了,不免,有些突然地,讓人徹頭徹尾的思念起亞洲的一切.....想我那幾個同學,看到台北市的總統府建築樣式是那般驚訝(有點大驚小怪),我只能說,還有更多是你們不知道的啊。

但同時,我看印度的Gurgaon,或者巴西的Favela,也總大驚小怪啊...急著用心中的模式來試圖解釋。然後在徒勞之中,學著體會一種更低姿態的理解興致。某種程度而言,處在二十一世紀學習都市建築可能是很幸福的,沒有人敢宣稱掌握發生得太快太急的構築種種,總是可爭辯,可以詰問,可以坐在一起大驚小怪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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