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 Jun 2006

六月應當風和日麗

六月初,大風、大雨
最近天氣不太尋常,若不是極大的雨,在午後,就常起了好大的風。風剛吹來是涼爽宜人,但風吹散工作室一地文件及模型,可不有趣。
為了避免混亂景況,我們因過大的風而關上窗扇並啟動冷氣,拒絕了自然風動。心底的聲音責難道:這風多適合散步,晃蕩,數落校園裡的鳥和松鼠。但眼前是模型混亂殘片,真實以及虛擬的;我移動不停的右手持著滑鼠,成了飢餓螞蟻尋找蜜糖氣息的路徑。
想望著視覺中某種可愛的小動物模樣,我卻不停地詛咒,要桌上這些節肢動物滾開。(同事要我體諒牠們的忙碌,或許也是天氣的罪過…)
而填滿了其餘時間的大雨直像是梅雨季遲來報到似地。六月初,台灣北部被大雨持續地澆擊著,焦急的人們議論著,雙腳總是來不及乾時又濕了。
「這雨聲都讓我失眠了…」
例如從昨夜裡驚醒來的我,在震耳欲聾的雨聲中不能安寧,急急沖杯熱可可,亟欲以溫度偽裝一般早晨的平靜,而雨聲持續吞噬了我的注意力。
這樣下去,出門前都等不到雨停啊。又這般濕漉漉地開始一天。
另類的出口:”The Shape of A Pocket”
因為John Berger,因為目錄中「與副司令馬訶士的通信」,不到一分鐘就決定買這本新書,《另類的出口》(The Shape of A Pocket)。
在睡前或醒來時讀這些短短的書寫,在半睡半醒的時光中被那些抽象的句子照拂,或像是失敬地將評析作為一種聲韻般地純粹領會,或是聯想遊戲似地連綴起近來的疑惑困頓,我得到超乎預期的快意。
談人們如何被日常生活作用,不由自主我想到柯裕棻式的說法,是恍惚中某種奇異的靈光閃現:
「我們的日常生活是一種不停的交流,與我們周遭的日常景象彼此交流-這些景象往往十分熟悉,時而意外而新奇,但始終在生活中肯定我們。即使險象環生的景象亦是如此…」
「然而,我們很可能突然間、意外地、最常在半明半暗的瞥視中,捕捉到另一種可見的秩序,跟我們的秩序交會卻又無關。」
我喜歡這些,在清醒理性讓人覺得過於疲乏的時刻,喜歡這般交付於靈感直覺的流轉運作,假設那些意念是來自大千,自然成形,非關意識。
其中有章「素描:與里翁‧科索夫的通信」非常精彩。這種書信往返的書寫中,回應與相互理解的努力不一定達成默契,但參差的排比中,提供了其各自的思想路徑,而我們亦步亦趨,體會其相遇或錯身的趣味。他們談他們的畫室、作品與創作關係,我自己依著心裡的疑竇撿拾著,讀得讀著竟有見獵心喜的興奮感。
他們談到創作者只看見自己的蒙眛,談作品(客體)的「旁在性」( thereness,他們就是在哪裡,存在必需被肯定)。
「藝術家身為創造者的浪漫觀念遮蔽了---而當今的藝術家身為明星的觀念依然遮蔽了—藝術家扮演的接納角色。而這卻是所有合作關係的先決條件。」
「當某人某物就在那裡,繪畫方式似乎是一種細節呈現。就像一個好客的主人不刻意凸顯自己。」
我挺意外,卻喜歡他們所談,繪畫在創作主體與客體之間是一種合作關係,或說是某種契約關係,決定相互接納而於焉產生關係。「要當一個好客的主人而不刻意凸顯自己」,我很想把這句話牢牢記住。
談光線亦妙。「著手畫光線是不可能的事。一幅畫裡的光線自行出現。它的產生導因於作品當中種種關係的解決。」
這光線或可比擬設計過程中,眾所企盼卻不可言說指涉的「…」(創意?藝術表現性?詩意?),難以預先設定、評估,甚或描述。
那樣的光令人期待,雖則我知這期待亦是一種徒勞的慾望。不禁我想到某些強烈的語言,以及某類拒絕討論辯證的語氣。例如在今天的拉魯島設計會議上,某位委員不斷地強調「原味」之重要,一種封存於他心中的「原汁原味」,說不清楚也難以讓別人體會的「原味」。聽到這字眼的瞬間我竟聞到了一種樣版的懷舊味。或許他想的是原始?原真?或原初?而這些都無法有唯一標準,反而有定義時間及主體的危險。或者,他也過於自信地選擇「原味」來指涉他期待的某種品質,某種難以言說的,暫且稱之為光吧。 我們可確實著力處,似乎也只是致力於種種關係的解決,盡可能無欲地,且愛著。

No comments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