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 May 2009

to be "critical"....批判的起點?

"critical"作為閱讀上的關鍵字總是陰魂不散,近來尤其難以迴避。曾有老師開玩笑,說在美國若是要談左派理論,通常就會以"critical"來代替。當然,如果真要以此簡單解釋,來自各路人馬的攻擊肯定是沒完沒了。

讓我頭疼的"critical something"沒有那麼博大,但說起來也是不小的兩支討論:一者是「批判性建築實踐」,這和我這學期旁聽的建築理論課+系列演講(Critical Pracices in Globalizing Worlds: Borders and Networks 詳見網站)*有關;另一則衍生自指導老師要我認真啃讀的「批判性論述分析」(簡稱CDA),一支重議文化研究取向和方法的學術理路。

「批判性」好像一張標誌進步的符咒,彷彿貼上它我們就來到革命前夕,看見光明新世界。事實當然並非如此。否則那天V教授就不會在由耶魯過來的Easterling演講後丟出那樣直接卻艱難的問題:「所以,我們說了這麼多,看見這麼多問題,身為建築師,我們到底要作什麼才叫做「批判性實踐」?

Easterling 用盡詩意回答這個問題,還是沒能擊中核心。她如同表演讀詩般的告訴我們,"it's too smart to be right",太多建築師參與共謀在這個全球化奇觀的建造中,徒然展現奇技,但無能穿透陰險政治中包藏的荒謬和愚笨。

我並非不同意這個『發現』,讓我困惑的是,需要用這些奇巧的文字和話語來指出這個問題嗎?(當今書架上有足以砸死人的各種相關著作充斥著...)但她最無能為力面對的,其實是她在這些論述中飛躍穿梭,身份卻曖昧不明。

在建築學院中教書的「理論家」("theorist"),生產的「理論」拿建築實踐為材料,卻沒有和實踐對話、發展關係的企圖和誠意。這種態度另有一種「創作」理論的風格姿態(飛在建築奇觀上的刻薄精靈?)呈現出來的理論卻著實讓人搖頭。不畏頭疼者可以拜訪她的網頁,有神奇的文字和網路藝術裝置。

她如果真是特出的奇葩一名就算了,但顯然想要成魔成仙者眾,族繁不及備載。

我的抱怨要回到關於「批判性」的理解。CDA的相關閱讀雖然讓人頭疼,對於消除這張名牌的的神秘性卻著實有功。不囉唆,隨時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角色,意圖和手上的工具,並且清楚知道這種種都是變動的,聯繫著社會脈絡的變化,受影響也具有影響性。於是我們該瞭解至少兩層關係,一者是由個人行動所建構展開的實踐網絡關係(space 1);外面那層則是影響互動著這實踐網絡的政經社會關係(space 2; 或更為複雜)。具體的批判要時時在兩個層次之間來回,但種種指陳必須要回到那圍繞著自身的第一層,批判才有可能化為具體的批判性實踐。

拿這個理解來看我對於Easterling的抱怨,我想是這樣:她戴著建築設計訓練的眼鏡,看著外面那層世界,卻忘了要怎麼回到原來自己那個空間,但也不知道其實不一定要用這副眼鏡看世界—如果妳不打算回到那個實踐空間。

接下來還有來自Michigan的MaryAnn,我對她在北京的案子或藝術行動沒那麼生氣,可能是因為她說話比較平實親切,不過,她就比較像是帶著自己實踐空間旅行的建築師,那移動行為、里程數之具體讓她以為自己看見了外面那層空間關係,但我深深懷疑,那穿越究竟有無發生。

其實這些我都還沒有想清楚,只不過擔心自己竟日向同學抱怨,如果不努力想想,真是愧對自己這樣用力旁聽的初衷和疲累。我一開始就和Alex說,我是為了想要和建築人重修舊好才來旁聽的。目前為止,好像沒有比較好,但是午夜夢迴的頭痛來源又多了一些。這心事說來複雜,改天吧...(the first question should be: who i am?)

最近還有兩篇相關的書寫耐人尋味。一者是標題聳動的"Architecture: A Failed Discipline"(from Volume),一者是孫建築師所寫的評圖感言信念搖擺的一季。我不同意前者,簡直比Easterling 還糟上幾番,批評建築的基礎建立在一番於這領域不知何來何往的幻想;孫的批評堪稱中肯,切實指出了一般學生很難連結設計實踐(space 1)和設計命題相關的社會網絡空間(space 2)的大問題,於是徒有兩者各說各話。

在想得更清楚前很難繼續寫了。暫時拿Michel de Certeau的精闢提問來暫時作結尾:

"What is a theory, if not the articulatoin of a pracitce? And what is an epistemology, if not a discourse that elucidates that relationship?"

這其中有理論、實踐無法不互動來往的殷切提醒啊,如果沒有這部分 (沒有行動也至少該有意圖),談批判性似乎真變成裝飾性的艱深符號。


*這門課的進行是結合討論和出席六場演講,課程的閱讀材料和主題設定和演講密切相關,修課的都是建築研究所學生,除了我同學Alex和旁聽的我,A認為他自己是建築歷史史研究者,我呢...身份不明,姑且當作啤酒小姐吧(BE-er, BE for Built Environment)。上課時我總是要極力壓抑自己的滿肚子批評,乖巧安靜地旁聽,因為我知道這些言語徒有攻擊性沒有建設性,離批判還遠著。不過同學們倒是很不錯,盲目接收華麗理論的人極少,好像會是很有希望的一代。

3 comments:

Anonymous said...

我想到自己在閱讀北美人類學家(齁我在畫標籤)討論玻利維亞問題時,有時候也有類似的感覺...

另外也想到的是,如果自己是做台灣研究的話,讀到西方學者這樣的夸夸而談時是否會有更強烈的情緒呢?

以前上課時聽一位老師說,我們做臺灣的人類學(或是所謂「第三世界的土著自己做自己國家的研究」),往往帶有補足歐美研究不足的意味。那麼,我們自己的觀點在哪裡呢?

Tyan said...

"飛在建築奇觀上的刻薄精靈?"
這個好笑^^

Jellyfish said...

最近的觀點是這樣的(我是善變的..):
「自己為自己發聲」來補足外來者偏頗觀點,是其次再其次地。最重要的研究起點/觀點是「關懷」(as simple as that you do something just because you care.)

這份關懷構成了研究方法和倫理上的基本不同,所以無可取代。因此,也就不是那樣簡單地由第一世界/第三世界(or Globl North/ Global South as a more fashionable term...whatever)來劃分。

這牽涉到研究者要怎麼處理自己在研究中的認同問題,前陣子幾個好朋友還為了這個可以談到針鋒相對哩: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