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 May 2006

地景書寫大戰

昨天好累,好累。睡前仔細想想,可能是下午關於拉魯島的漫長討論太費神。
從規劃階段進入設計階段,設計概念與構想原已確認。然而,來自北京客人的觀感意見,重新喚起了討論與爭辯,在釐清他人意見的過程中,我們發現彼此的認知差異並沒有在之前的準共識下被協調,至多是模糊地擱置著,掩蓋了。
昨天的討論段落總是由回溯討論時間、場合脈絡開始,追憶說法,找回當時個人的心底堅持與口頭放棄。疲倦中想來有趣的是,其實很多討論僅僅停在「放棄爭辯」,而差異歧見鮮少被說服。決定多半是在疲倦的狀態下,暫且無言的那方失去了在當下有效回應的機會。
龍柏留下或移植、神社階梯掩蓋或搬遷、島體與浮嶼適宜距離應由什麼因素...,爭論在這些處理方式上琢磨,我們像一群紡著神經,越搓越細的怪姥姥們,逼著彼此說清楚動作背後的真心。
例如:原本決議要把日本人種的龍柏移植他處...「想要保留龍柏?到底是景觀上妳覺得有效果品質,或是對龍柏作為一種地景象徵有別的看法?」
因應島體增高,島上有一階梯將掩蓋在土方之下。然其潛力在王教授的讚美之後,似乎有起死回生之用:
「想要使勁留下那階梯可被看見?是階梯的地景隱喻真有特別的詩意?還是你在意它是一座神社時期的階梯?」七嘴八舌都想要釐清重點所在,究竟是階梯元素、階梯沒入水的延伸感、日據個人時期的階梯形式,或者是階梯所代表的歷史,說來說去,好像律師要替被告翻供般力道揮來運去。
一般而言,規劃設計應當是一種綜合性的判斷與構想提擬。七嘴八舌作為設計的方法,交相詰問若進行地確實,比起一個人想得昏頭,的確是能抽絲剝繭到分毫,不讓所謂「綜合性的判斷」流為個人即興跳躍的感覺,藏匿於不可言說的黑盒子。但分解之後,要透過一個彼此說服的過程收攏綜合,還是困難。
有些猶豫,連個人都不確定要怎麼說服自己,還要在一個動態角力的過程中說服別人?
拆解式破壞了詩意與想像,試圖增加的是建立在詮釋理解上的肯認。如果由結果來看,我想兩種方式都可能引導出極好或極差的設計。若誰能預知,或許會更有信心去選擇。
討論雖讓人昏頭,還是有些好玩的事,例如各自表述中,個人執念或多或少在不經意間流洩:「歷史地景中,有些痕跡總是好的吧」「像是歷史層一般重重疊疊地不是很好嗎?!」「眼見這些和真實歷史根本無關哪!」
更妙是狂想:「啊,不如把原有樓梯炸開,重組成新的階梯讓邵族人使用吧」甚至強尼在躊躇深思後說出勁暴構想:「我想,來個水下電梯,帶大家重回至21米之下,瀏覽歷史層疊吧...」
而討論是再起於四五級階梯,王麗方那日說:「壓,你們看這階梯好,像是暗示我們要由湖裡來,湖中去」
回味昨日那頭昏,忽然有無厘頭感覺:若有個難以抵抗的政治因素或獨裁者,可能讓事情簡單許多,獨裁無理的決定將不能滿意任何人,而所有可能性都沒有被模糊地扼殺,因為錯誤責任都由政治力來背負,而合作的彼此僅僅比劃幾番,不至遍體鱗傷。他日還可以共同謾罵那中止爭辯的罪人哩。
累了,背包上肩去好茶。希望在山上養精蓄銳,下週再戰:P

2 comments:

Anonymous said...

各時期歷史痕跡的價值判斷真的很難。新舊巧妙的比例也是許多景觀案的精華所在或主要說詞。好像已經討論到小細節,但還沒有取捨的原則共識。如果,真的很在意歷史,而且原物尚在,無論如何應保護歷史証據。然而這裡似乎不是這個情況,較重空間趣味,歷史像調味料,口味輕重因人而異,其實也蠻正常的。
僅管如此,我覺得一群人為龍柏與階梯爭論,挺感人的。你們的一個下午,可說是台灣歷史景觀史上的一大步呢!
樹與階梯是室外空間結構最重要的元素之二,樹的可能功能太多了,這棵龍柏也許已在許多觀光客的照片中留了影;而階梯至少刻記當時地形及移動/視野誘導企圖,這些材料和型式都能說明當時某些情況,既然清楚是日據時期的規劃事物,以歷史角度來說,實在應該保留,未被正視為古蹟,我只能說是遺憾。
希望呢,即使沒有對這些元素正面的看法,也能假裝沒看見(除了龍柏以外),不小心保留原結構,若有更在意歷史的世代再去挖掘(還希望有人不小心畫了現狀圖!)
...突然想到,教授問說,台灣有沒有什麼地方可能申請提報世界文化遺產?(這名單的設立也為鼓勵發展中國家改善其史蹟保存政策),說起來,拉魯島實在很精彩,台灣各重要歷史時期都有痕跡耶!考慮一下吧!呵~

Jellyfish said...

這島更有趣的是,泥底土層裡還有考古遺址,而該領域的作法是完整保留遺址於土層下,在沒有能力與知識處理之前,且不動之。

也因此有一種看法是類似於妳所說的,把原結構留下,即使覆蓋上新的地景,還有重新被看見、詮釋的可能性。

這種說法也許讓當前的作為比較輕鬆吧(或者是卸除了些責任)?既然是覆蓋之,再差就是移除罷了,哪天時局輪轉或可還其原貌。

無論如何,目前這島被視為邵族聖島,重大的改變都需要經過邵族同意。只是邵族人少(目前僅有500餘人),部落因受壓抑過久亦未有成熟良好的部落決策機制,部落意識極易受到外在提供的訊息左右。因此,作為執行專案的團隊若是不謹慎,隨意透露的主觀意見都可能影響了參與。

就像是公民社會尚未完熟的台灣民主政治吧,名實在種種政治力量、地方派系的競逐下並不能相符。